離門口不遠的一箇中年醫生正在擦著眼鏡,他揚起臉問:“看病嗎?哪裡不好?”他說著,戴上了眼鏡。
林希湘是個很敏感的人,她感覺到這個醫生在戴上眼鏡後,有一剎那的驚愕,彷彿受到了瞬間的震動。這種感覺使兩個人之間的空氣,變得有些跳躍起來了。
林希湘在他的對面坐下來,按他的詢問敘述了自己的病情。他看了她的舌苔,說要做幾個化驗,並給她開了化驗單。她便去做了化驗。回來時,他給她開了藥,並叫她兩天以後再來看看。這個過程看起來很平常。
兩天後,她又去了。那天是上午,看病的人很多。她不想引人注目,把病歷卡放在門外的桌上等著。她看見那個中年醫生還在那兒,這時她才開始認真地打量他。她估計他不到五十歲,體態寬厚穩重。她注意到他對待病人很溫和,臉上總是露出長者才有的幽默的微笑,那是一種寬厚與睿智皆揮灑自如的風度。
輪到她時,他露出曾經相識的微笑,“還不太好嗎?”他問。
“是的,”她說,“還有點不舒服。”
“請到這邊來,我給你檢查一下。”他把她領到屏風後面。
這使她有些緊張,她不知道他檢查時她會怎麼樣。她鬆開腰帶躺在診斷床上。
他撩起她的襯衣用手按壓她的腹部時,她感到似乎有一股溫暖的微電流從他的手上傳導過來。他笑著說:“別緊張,你總不至於從來沒有看過病吧。”
她也笑了。她發覺,她預料中的厭惡感竟沒有出現。
這天她離開醫院時,從病歷卡下面的簽名上,知道他叫鄭光楠。隨後的幾個月她沒有再見到他,但他的身影,和他給她觸診時留給她的溫暖感覺,時時縈繞在她的記憶裡。
這年冬天,上海歌劇院來本市演出,上演的劇目是普契尼的著名歌劇《斯托卡》。報紙上登出評論文章,稱之為“扣人心絃的歌劇《斯托卡》”。戲票極為緊張。藍子介買了兩張戲票,和林希湘一起去看。
進了劇場後,藍子介去買說明書,林希湘在大廳裡等他。她身邊不斷有剛進來的人走過,他們都多少有些興奮地議論著今晚的演出。
林希湘回頭時不由一愣,她看見鄭光楠抱著大衣剛剛走進大廳。他也看見了她,並露出了笑容,隨即大步走過來,遠遠的就伸出了手。
“你好,”他握著她的手說。他的手大而溫暖,嗓音也溫厚低沉,他的整個氣息就象一把傘似的籠罩了她。
“你好,也來看戲嗎?”她微笑著問。
“是的,早就想看這個戲了,這個戲世界著名。”
“你在幾排?”她問。
鄭光楠大笑一聲說:“哈,就算不錯了,是二十三排,邊上的。這還費了好大的勁呢。”
林希湘從眼角里,看見藍子介正站在遠處看著這邊。他當時沒有走過來使她事後不勝感激。使她事後更為驚奇的是,她當時說的幾句謊話,自然得就象水一樣從嘴裡流出來。
她說:“鄭醫生,你瞧,這有多巧,別人給了我兩張票,約我一起來看戲,座位還挺好的,可他自己倒不來了。我對歌劇不太懂,也許你能給我講講。”
她的座位在二排的正中間。
他們坐下來時,就象一對老朋友那樣開始交談。他問她看沒看過《來自西部的女郎》,她搖頭說沒有。那麼《蝴蝶夫人》呢?林希湘不想使自己顯得淺陋,笑著沒有回答。鄭光楠拍著腦門笑了,說瞧我真蠢,我好象是在賣弄。他說這些都是普契尼的名作,幾十年來在世界各地連演不衰。他上大學時就讀過這些劇本,崇拜得不得了,可惜一直沒有看過舞臺演出。他說這些戲所以轟動,是因為普契尼追求的就是“有趣、驚險、動人”的戲劇效果。他說:“你知道嗎,《斯托卡》正是集中地體現了這一點。”
演出開始後,鄭光楠在她耳邊低聲解釋劇情。他的溫熱氣息使她感到又癢又舒服。
舞臺上,畫家卡伐拉多西掩藏了正遇危險的###安傑洛蒂。不料,這卻使畫家的情人斯托卡懷疑他有了外遇。警察局長斯卡爾皮亞因此而懷疑是畫家掩藏了###。他趁機挑撥斯托卡和畫家的關係。當斯托卡聽到畫家受到酷刑折磨發出的尖聲喊叫時,終於忍受不住了,上了警察局長的當,說出了安傑洛蒂的藏身之處。畫家卡伐拉西多從昏迷中醒來,得知安傑洛蒂已經被捕,憤怒地向斯托卡喊道:“你是叛徒!”
斯托卡痛悔萬分。為了贖罪,為了表達她的愛,為了救出畫家,她被迫滿足了警察局長的淫慾。當警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