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燈萬萬沒有想到,那記憶竟然是十多年前最恐怖的一幕,長長的頭髮,沒有腦袋,到處都是血……
是他!關廉的爸爸!
李燈站住了,瞪大了眼睛。
那個人就要走過十字路口了。
李燈不想錯過,他急中生智,大喊一聲:“關廉!”
那個人猛地停住腳步,像定了格一樣。但是他沒有回過頭,就那樣停在那裡,好像在思考什麼。過了半晌,他好像受了驚嚇,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——甚至可以說,他不是走,是跑。
李燈追過去,只看見路兩旁一叢叢的綠樹,沒有一個人。
李燈的心怦怦怦地跳起來,急忙找到一部公用電話,撥起來。
他打長途到醬坊市,找到關廉——關廉長大後,變得沉默寡言,嗜煙如命。他愛好網路,幾乎整天都泡在網上跟沒有面孔的網友聊天……
李燈跟他兩小無猜,長大後很少見面,友情也一天天淡了。
“關廉!”李燈緊張得上氣不接下氣:“我,我跟你說一件事!”
“什麼事?”電話那一端的關廉口氣很冷靜,“你別生我氣啊。”
“你說。”
“我在昌明鎮,看見了……”
“誰?”
“你爸爸!”
“是嗎?”關廉的態度仍然很淡漠,好像他爸爸最近正好在昌明鎮出差似的。
李燈想,關廉可能生氣了,就說:“可能……可能是我看錯了,對不起。”
“沒什麼。”關廉的聲音像飄在空中的一片羽毛。
關廉似乎對父親有點怨恨。
他到了母親那裡,一直受繼父的氣,生活很不幸。有一次,他甚至跑到外面流浪,最後被收容遣送回醬坊市。他從來不提父親。
“你最近怎麼樣?”李燈沒話找話地問。
“挺好。”
“我也挺好。”
停了停,關廉突然問:“你記得姜春紅嗎?”
他們現在沒什麼共同的話題,除了小時候那一點沉芝麻爛穀子的事。而李燈都有點想不起來了:“哪個姜春紅?”
“咱們小學四年級的同學。”
“噢,記得,那個女生,後來她家搬走了。”
“對,就是她。”關廉似乎對這個話題更感興趣。
“也不知道她家搬到哪去了。你有她的訊息?”
“沒有,我只是突然想起她來。”
“她的聲音很細,不愛說話,臉上有個痣——在嘴角吧?”
“左邊。”
“對,是左邊。”
“她的成績一直是咱們年級組第一。”
“可是後來她輟學了……”
“挺可惜的,如果她不輟學,也許早從清華、北大甚至哈佛畢業了。”
“我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我搗鼓的那件事,她是不會輟學的。想起來我有點內疚。”
“小時候,都不懂事。”
停了一會兒,關廉突然問:“你說你在什麼地方?”
“昌明鎮。”
“噢……”接著,關廉就沒什麼話了。
李燈放下電話後,來到汽車站。
他發現這個小鎮只有一趟車開往J市,下午四點發車,而李燈趕到時,車已經發走了,他只看到一縷煙塵。
李燈實在不願意在這個地方逗留,又沒有辦法,只要再回到鎮政府招待所,明天再走。
他煩躁地躺在簡易的客房裡,連衣服都沒有脫。
天黑了,他沒有開燈,一片漆黑。
他的腦子很亂,不斷閃現那個挑著擔子的從北朝南走的人。他時不時瞄一眼外面,他覺得那個人隨時都可能挑著擔子出現在窗外。
一個十年前就死去的人,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個千里之外的偏僻小鎮?
難道,他用塑膠又做了一個腦袋,跑到這裡偽裝成人,隱瞞被車撞死的那段歷史?
或者,當年他根本就沒有死?
不可能啊,他有遺書,而且,他的腦袋都撞碎了,大家有目共睹。
也許,那個挑擔的人是一個長得和關廉的爸爸很像的人?
李燈很希望是這樣。可是,他怎麼都說服不了自己。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。
接著,李燈想到另一個問題——你為什麼來到這個陌生的小鎮呢?
李燈想起了那個電話,想起了那個報告新聞線索的女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