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再走一程!”
“蘇兄,”張儀再次抱拳,“天下沒有不散的酒宴,你我終有一別,何在一程兩程?”
蘇秦看出張儀不願與他同行,只好回揖一禮:“賢弟定要作別,在下只有依從!順便問一句,賢弟可是前往楚地?”
張儀略顯驚訝:“在下欲往何處,蘇兄何以知道?”
蘇秦應道:“‘風蕭蕭兮過矣……’當是楚地民歌,賢弟順口吟之,可見謀楚甚久,蘇秦據此知之。”
張儀嘿然笑道:“蘇兄揣摩之功果是厲害。不瞞蘇兄,在下謀楚,的確有些日子。楚國腹地廣闊,物產豐饒,人民殷實,進可攻,退可守,當是有所作為之地。我觀列國,能一統天下者,非秦即楚,張儀就賭楚國了。蘇兄欲至何地?”
蘇秦指著通向洛陽的小道:“賢弟看得遠,在下歎服。在下欲回洛陽,就走這條小路。”
張儀笑道:“蘇兄不走大道,在下只好走了。”朝小道又望一時,思忖有頃,兩手拱道,“在下明白了,蘇兄將這出山後的第一枚子落於周室,真是妙手,在下歎服,就此賀了!”
“哦!”蘇秦一怔,“請問賢弟,在下有何妙手?”
“假道滅虢!”
“此話怎解?”
張儀侃侃說道:“蘇兄回至洛陽,必去遊說周天子,舉周室大旗匡正天下。周天子必然不用蘇兄,但會對蘇兄褒揚有加。於是,蘇兄匡扶周室、力挽狂瀾之報國壯舉,頃刻間就將傳遍天下。然後,蘇兄載譽至秦,身價可就不一樣嘍!”
張儀一口氣講出蘇秦心底的謀算,實令他吃驚不小。蘇秦打了個驚愣,旋即浮出一笑:“賢弟籌算,在下歎服!不過,在下此去,真還未曾想過這些!”
“那——”張儀緊追不放,“蘇兄是何籌算,在下可否分享?”
“這個自然!”蘇秦點頭道,“在下此去,一是叩拜周天子,二是回家看看。不知不覺之中,在下離家已近六年。當年與老父爭執,在下負氣出走,終是不孝。今日學業略成,也當回鄉探望父母,聊盡孝道!”
蘇秦隨口一句話,不想卻是再一次傷了張儀。想到自己無父無母,無家可歸,無國可回,周天子更是玉蟬兒的父王,張儀苦澀一笑:“如此說來,倒是在下想多了!”轉頭遙望河西方向,喟然長嘆,“唉,有個家真好!探望周王更是該的!周王失去愛女,心疼至今,蘇兄此去,正好撫慰於他!”
聽到張儀語帶譏諷,蘇秦深感懊悔。然而,話既出口,說什麼都是遲的,蘇秦只好苦笑一聲,順口接道:“賢弟說得是,在下正有此意!”
“唉,”張儀又出一聲長嘆,“蘇兄謀事深藏不露,實令在下歎服!在下精心設局五年,自以為萬無一失,不想卻在瞬息之間敗於蘇兄!細細想來,你我之間這第一個回合,蘇兄勝得實在精彩!”
為天下先生說捭闔 因情困二賢雙出山(22)
看到張儀仍在為玉蟬兒之事耿耿於懷,蘇秦又是一聲苦笑,抱拳辭別:“賢弟,鬼谷之事,俱成往日。賢弟既想分道,在下就此別過,後會有期!”
張儀亦抱拳道:“後會有期!”
解宋圍孫龐出奇兵 困葉城張儀醉娶妻(1)
是年臘月,楚威王聽信上柱國昭陽之言,以宋公偃不敬天地為由(六年前的伐宋因由是宋公偃逐兄篡位),召集景氏、屈氏、昭氏、鬥氏、黃氏、項氏、蒍氏、成氏等王親大族中諸###、執珪及柱國大人廷議伐宋。令尹景舍等堅決反對,威王卻一意孤行,當廷頒詔,封昭陽為主將,點南陽郡守景合為副將,將兵十萬伐宋。
景合是景舍長子,自幼喜歡兵事,甚有勇力,多年來一直鎮守楚國重地方城,是楚軍中為數不多的驍將之一。此番回郢探望父尹,不想卻被點為副將,爵晉柱國。景合人生得意,出征之日,滿身披掛地前往府中拜別景舍。
景舍臉上卻無一絲喜氣。景合進來時,景舍坐於幾前,面無血色,兩隻老眼悽然凝視跪在面前的景合,全身絲紋不動,竟如死人一般。
景合怔道:“父尹,您——您這是怎麼了?”
景舍仍然死盯著他看。有頃,景舍終於活轉過來,顫抖兩手從几案上端起一隻酒爵:“閤兒,這一爵是為父與你訣別的!”
“訣別?”景合似是未聽明白,“父尹,您是說——”
“閤兒,”景舍緩緩說道,“為父預感,此番徵宋凶多吉少。今日出徵,你我父子,怕是——怕是相見無日了!”言訖,老淚流出。
兒子出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