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卻正在慢慢地死去!誰來幫幫我?她的心發出吶喊。她知道,戰局越來越緊張。1938年12月8日,汪精衛公開叛國投敵後,日本即對中國大後方的都市進行狂轟濫炸,藉以全力摧毀抵抗的後方。陪都重慶,1939年就遭日機轟炸34次,轟炸引起的大火,竟在重慶燒了三天三夜!1940年春,德國納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閃擊北歐、橫掃西歐;6月,巴黎淪陷;7月,英國人向日本妥協,封閉了香港邊界和緬甸到雲南昆明的公路,也就是封閉了中國西邊最後一條陸上供應線路,這是20萬中國同胞用手一鍬一鍬開出來的公路呵。這一切助長了日本強盜南進中國的侵略計劃。就在這愈來愈緊迫的形勢中,她們原在香港的親戚,有的去了美國,有的遷到重慶或昆明。留港的遠親,只不過帶著鮮花和補品,禮節性地看看母親而已。廣州祖母病重,三叔無法分身。蒼天!自顧不暇,安及他人?有時,腦海中會閃現她並不喜歡的二叔婆的身影,如若二叔婆這時在香港,哪怕她只到醫院來頤指氣使一通,她也會感到有所依傍,不至於無依無靠呵。
可是,她只有一個人孤獨地趕路。眼前常常出現可怖的一幕:推開病房門,一張白床單隔絕了一切,母親已離開了人間!她總是大汗淋淋地衝進病房,總是牙齒打戰地喊一聲:“媽———”而母親慘白的臉上仍清澈漆黑的眸子每每此時,總凝眸門口———母親總在等她!
啊,只要母親還活著,她願意永遠永遠孤獨地趕路。母親,是人生孤旅的一盞燈,即便這盞燈只剩下微弱的亮光,可仍是燈。
放暑假了。去醫院的路上多了靜宜。
姊妹倆相依相伴,可也常有爭執,為了父親。
“姐,父親為什麼還不回來?大夫問我,先生問我,我問誰?”
“香梅,爹地肯定有他的難處,有不得已的苦衷,要不,他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“我不要聽,什麼難處?苦衷?他為什麼不想想母親的難處?苦衷?難道母親不是他的妻子?我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?”
“香梅,你瘋了,不許你這樣說爹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