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任變得沉默起來,過了好一會,忽然道:“若是我沒猜錯的話,道長應該姓範吧!”
沖虛道長微微一笑:“何以見得?”
蘇任道:“項王手下死的死叛的叛,雖說范增走的蕭索,卻依然是項王亞父,也只有他的後人才會在項王最失落的時候助項王。”
“不錯,老夫的確姓範,其實鴻溝一戰,家祖便已經看清了陳平的離間計。”
“看清了還上當?”
“呵呵!看清了才會有對策,家祖將計就計本要回彭城搬兵,怎奈天不遂人願,家祖沒走到彭城便駕鶴而去,家祖臨終前派人送回一封信,信中便已經提及項王要敗,然當時已經來不及了,若是項王再能堅持一天,或許結果又是另一方面。”
“家祖自知誤事害了項王,心中愧疚不已,便立下重誓,只要我范家還有一人,便要保住項家後人,想我范家數代為了項家,連自己的祖姓都不要了,隱姓埋名百年,到了我這一輩更是斷了范家的香火,從此後世上再也沒有范家人了!”
沖虛道長臉上掛著笑容,說出來的話卻是蕭索的。他接著道:“其實,這麼些年我也想明白了,無論是秦朝餘孽,還是別國的餘孽,他們鬧得如何兇,最後勝利者恐怕不在其中!劉家執掌天下,對外雖然不咋地,對內卻不錯,暴秦以來的種種弊政大有改觀,蘇小子當初說了一句話,老夫覺得很正確,作為百姓,只要吃飽穿暖,管他誰是皇帝!”
“我說的是實話,除了那些造反的想要做皇帝,其他人根本就沒這個心思,做皇帝有什麼好?一睜眼,天下萬萬百姓等著吃飯,而且各個如狼似虎,就算是兄弟都要置你於死地,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做個富家翁,有錢花,有飯吃,再娶個漂亮的妻子,有兒有女,舒舒服服把這輩子過完最好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沖虛道長大笑:“小子,你應該給我做徒弟!”
“你不復國了?不幫助項家重掌天下?”
沖虛道長搖搖頭:“正因為我有了這樣的心思,師妹才會一氣之下離開了老君觀,至此十五年不曾相見。”
蘇任想了想:“你的意思是滅絕師太還有復國的心思?可現在誰還記著項家?別說項家,恐怕都沒人記著高祖了,算起來都過了百年,時過境遷,何必那麼執著?”
冷峻怒道:“秦統六國,天下之人誰人忘記過自己的祖國?”
蘇任冷笑道:“嚯,這麼快就把自己的身份擺在了項家人的位置上了?告訴你,秦統六國,天下百姓無不思念故國,那是有原因的,秦嚴刑峻法,不與民休息,窮兵黷武害的民不聊生,這才有陳勝、吳廣揭竿而起,響應者雲集,但是你看看現在,大漢雖然還不盡如人意,可比爆秦好了千百倍,文景以來,天下安定,百姓多少能吃上飯,誰願意放下自己的飯碗去給你賣命?”
“我乃楚人,就當承襲先祖遺志!”
“你的先祖姓範!”
冷峻一時氣結,瞪著眼睛呼呼喘氣。沖虛道長搖頭嘆氣,看向旁邊的董倩,問道:“你師父的身體還好?”
董倩連忙行禮:“師父一向硬朗,雖上了年紀,卻是發不落,牙不掉,只是這些年脾氣變得越來越怪,前兩年被師父放下山之後便不曾相見,今日也是邀請師伯一起去探望師父。”
“虞姬夫人就活到九十八歲,他們這一支都身體好!”沖虛說完,從懷裡掏出一塊錦帕,在手裡摩挲一陣:“這東西你上山的時候捎給你師父,這一次我就不去了。”
“師父!”冷峻和冷月連忙跪地祈求。
沖虛道長搖搖頭:“不用再勸,為師心意已決!”
董倩不知道該不該接那方錦帕,愣愣的站在當場。蘇任嘿嘿一笑,伸手從沖虛道長手裡把錦帕搶過來:“據說當年,項羽雖兵敗垓下,卻在彭城囤積了大量的金銀珠寶,這些可都是秦皇宮中所有,你這錦帕中不會是藏寶圖吧?”
蘇任翻來覆去仔細看,恨不得將錦帕一層層撕開,財迷形象暴露無遺。
沖虛笑道:“小子何必如此,就算項王有金銀珠寶留下,也不會在我手中,這方錦帕只不過是當年項氏所贈,這一次就還給她。”
“啊!定情之物呀!”蘇任連忙將錦帕塞到董倩手中,乾笑兩聲,接著喝茶。
冷峻和冷月已經哭成了淚人。雖說沖虛道長和滅絕師太已經十五年沒有聯絡,終究夫妻一場,更有這種離奇的身世,如今沖虛道長要將定情的錦帕還給項氏,想必沖虛老道已經心如死灰,這一家人再也聚不到一起。